诗经二南之三周南卷耳

摘要：《诗经二南》是我出版的一本书，解析的是《诗经》中的“周南”与“召南”两部分。目前可以在当当、京东和亚马逊买到。书中通过对汉字原始含义的分析，藉由大胆的想象和缜密的推理，证实了《诗经》中各个诗篇间存在着密切的内在联系。也就是说，就内容上而言，《周南》十一篇与《召南》十四篇分别讲述了两个完整的故事；就思想上而言，《召南》又是《周南》的递进式。因此，《周南》与《召南》就犹如一部小说的上下部，是中国版的《飘》。 【原文】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释文】

1.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1）采采：采呀采、采了又采。是没闲着，不停地在采。显得既紧张又忙碌。大概女主人公想借辛勤忙碌的劳作使自己减轻对丈夫的思念吧！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机械而麻木的劳动场面。这不正是《关雎》篇里所谓“思服”的“服”吗？

（2）卷耳：又名“苍耳”，嫩苗可食。其果实椭圆状，全身毛刺。青嫩的时候叫卷耳，变老的时候叫苍耳。青嫩的时候，毛刺柔软得像细毛刷，故名卷耳；等到长老了，刺儿会变得坚利无比，能粘在动物毛发或人的衣物上四处传播。本篇以“卷耳”起兴，大概是在暗喻女主人公内心那种如卷耳的毛刺拂过一般的痒痒酥酥的感觉吧。

（ ）顷筐：斜口筐，后高前低。

（4）嗟：叹息也。在本章有自嘲、调侃意。

（5）寘：译者皆以为此字当读“zhì”，以为应通“置”，乃“放置”意。不确。我认为应读“tián”，乃“塞“也、”“满”也之意。

“置”，从从直。“”是罗；“直”是正对、直对。故“置”是明知前有罗还固执己见，愣往前闯。是置之不理，不管那一套，不把它（罗）当回事之意。因此，“置”的本义应是无畏无惧、视若无物、勇往直前。可引申为“搁下、放下”。

“寘”，从宀从真。“宀”，房屋也，可引申为覆盖也。“真”，甲骨文从鼎从人，会人持匕就鼎取食美味之意。因为任人舀取，可见供给之充足、充分。因此，“寘”的本义是塞满、填满之意。与之相类似：“填”是用土填满；“阗”是门庭若市、充满门庭的样子。“寘”，则是（将珍宝财物）填满整个屋子，有爱惜、珍重的情感在内，故似轻拿轻放。这完全不同于“置”隐含的轻视意。另外，具体到本章，把采摘的卷耳小心装到斜口筐里（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是在长期劳动实践的过程中养成的习惯，当然实际上由于劳动时心神不属所以误将它们都放在了外面），不正是要避免把卷耳挤坏汁液流出吗？此字还可见于《魏风?伐檀》及《小雅?谷风》。

（6）彼：指示代词，指代较远的时间或处所，相当于那、那个。

（7）周行：大路也。“行”字读“háng”。这个词还见于《老子?第25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只不过此处为名词，彼处为动词；此处读“háng”，彼处读“xíng”罢了。在本章，“周”取往复意；“行”是道路意。大路上有南来的有北往的，从这里走的必然还会回到这里。故“周行”乃是指双向车道的大路也。

作者在此处用此词，含蓄地表达了女主人公的情感：望眼欲穿地期盼从这里走向远方的爱人再经由这条道回到自己的身边。

（8）小结：让我们来看这句话到底啥意思。

几乎所有的译者都采用了与王秀梅大同小异的译文：“采了又采采卷耳，总是不满一浅筐。只因想念远行人，筐儿丢在大路旁。”可问题在于：采了又采的卷耳哪儿去了？难道她一直采摘的是空气？

有人会说：“这说明她心不在焉，没有工作效率嘛！因为思念爱人无心采摘，索性放下顷筐搁在大路上。”果真如此吗？

与此相类似的句子可见于《小雅?采绿》：“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意谓：整个早上都采不到一捧，头发刚乱一点儿就二话不说撂挑子洗头去了。这哪儿叫干活儿啊！这才叫心猿意马、无心采摘！

而本章则不同。作者用“采采”二字，充分强调了她动作的娴熟和工作的紧张，哪里能看出一丝一毫的懈怠来？“采采”二字还可见于《周南?芣苢》：“采采芣苢，薄言采之。”意谓：“采呀采呀车前子，闲话少说赶紧采。”可为一证。

既然不是工作效率和工作态度的问题，那岔头出在哪儿了呢？对此，女主人公也很困惑：光闷头干活儿了，忽然发现都这半天了筐咋还没装满涅？她左瞅瞅、右瞧瞧，很快就知道了症结所在，原来一心想念自己爱人的缘故，大多数劳动成果并没放到筐里，而是稀里糊涂地“塞”到旁边的大路上去了呀！这就是“嗟我怀人，寘彼周行”的含义。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为何用“彼”不用“此”？既然能“塞”到大路上去，说明“路边”正是她有意识地选择的工作地点——既不耽误采摘，又能第一时间发现爱人归来的身影——那该用“此”才对呀？

我认为，恰恰是这个“彼”字，说明描述这一事件时早已变换了场所和时间。也就是说，本句是女主人公寄给自己爱人的信件中的内容。因为是回忆的当时的场景，当然要非用“彼”字不可。

串起来是这么一个意思：亲爱的，我给你讲一个很好笑的事情吧！有一天，我去路边采卷耳，我采呀采呀，却猛地发现一个问题，采这半天了，也没偷懒啊，为啥斜口筐还没装满呢？难道闹鬼了不成？我四下里这一撒么呀，知道咋回事儿了。你说我笨不笨，可笑不可笑！原来，我一脑门子光想着你啥时候回来，竟然稀里糊涂地把采摘的卷耳都“塞”到路上去了！

那么，古人有寄信的习惯吗？当然有。《易经?钦卦》：“九四：贞吉，悔亡。童童往来，倗从玺思。”“倗从玺思”四个字，就说明不仅往来有信件，更有签名和印信。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女主人公的这封家书。我们发现，她写得很轻松，显得轻描淡写。她没有描述生活的艰辛，没有倾诉一个柔弱女子的痛苦和委屈，更没有一句抱怨和寻求安慰、怜悯的话。她坚强地支撑着这个家庭，却不喊苦和累。她想让远在他方的爱人放心，无牵无挂。她尽力掩盖着自己对他的刻骨思念，却依然不可遏止地隐隐透露出来。她并没有声泪俱下，却让我们感受到一种缠绵悱恻的不可言说的深情和哀痛。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2.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1） 陟：登也。

（2） 崔嵬：有石头的土山。即所谓的黄土高坡。

高冈：山脊、山梁。泛指山岭或小山。相对于“砠”是指尚可登顶并逾越的山峰。

砠：读“jū”。从石从且。且， 也。故“砠”乃高耸入云、陡峭难攀的大山。

这三个词语呈现出递进的关系。一方面说明道路越来越难走，山越来越险峻，前途越来越未卜；另一方面则曲折地表现了男主人公对家乡亲人的思恋之情。离家不太远时，他登上高坡就可望见家乡。可随着离家越来越远，他就需要登上更高的高处才能望见家乡。这样的目标越来越难以实现，他的心情自然也会越来越失落乃至绝望。

（ ）虺隤：读“huī tuí”。“虺”，小蛇也。“隤”，从阝从贵。“阝”，同“阜”，本义当为在侧壁上挖出的直上直下可供攀爬的脚窝。“贵”，像满满的钱物从草筐中掉落之形。故“隤”描述了爬山时由于太过陡峭难爬，石块纷纷被登落之形。“虺”，无腿也，形容是在手脚并用、跪爬上山。故“虺隤”是形容山高路险，马儿只能挣扎着跪爬上山。这是夸张的说法。应该是坡路难行，就连马儿都胆怯到腿软。

玄黄：此词另见于《易经?坤卦》：“尚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故“玄黄”是指马儿流血受伤之意。

瘏：读“tú”。从疒从者。“者”，本义为架柴燃烧。故“瘏”是指生病发高烧之意。

这三个词都是形容马的，它的状况可谓越来越糟——因为挣扎着跪爬上山，导致膝腿受伤，最后竟因伤口感染而一病不起——对描写后面“我”的状况起到了铺衬的作用。

（4） 金罍：“罍”读“léi”。饰有花纹的精致而小巧的青铜酒杯。

兕觥：读“sì gōng”。牛角杯。也指用其它材料做成的兽形酒器。是饮器中最大的一种。

（5） 维以不永怀：“维”，是语助词，详见《葛覃》释。用在本章，表示“我”与酒之间的关系。乃“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之意也。“以”，凭。“怀”，因思念而情绪低落也。正与马之“虺隤”相呼应也。“不永怀”，是采取鸵鸟政策，有意识地选择漠视和淡忘，以保持乐观而不是那么沮丧。

维以不永伤：“伤”，内心伤痛也。正与马之“玄黄”相呼应。

（6） 痡：读“fū”。从疒从甫。“甫”，幼苗也。故“痡”是形容幼苗蔫儿了巴几地趴在地上扶不起来的样子。乃“精疲力竭”站不起来或“病倒”之意。

（7） 云何吁矣：马病倒了，仆人也站不起来了，“我”的状况又如何呢？男主人公什么也没说，只说“云何吁矣”，意谓：还说那么多伤心叹气的话干嘛！

通过与马的对照理解，他言外之意是：不能再说了，再说就不吉利了！马病倒了，仆人也累垮了，更甭提“我”了！“我”也该玩儿完了！

（8）小结：这几句应是男主人公的回信。大意是：亲爱的，你的来信我收到了。我也很想你们呐！起初，我还能登上高坡望见家乡，可随着山越来越陡，路越来越难走，我就只能徒呼奈何了！因此我饮酒的次数越来越多，酒量也越来越大，只有这样我才能勉强不那么忧郁悲伤，获得片刻的欢愉。可现在，就连这样的麻醉方式也不起作用了：我的马病倒了，我的仆人也累垮了，至于我么……，唉，啥也别说了！

我们细咂么一下可以发现，男子回信和女子来信有很大不同。个人有以下几点体会：

首先，男子回信较女子遣词用句更加讲究，赋、比、兴等修辞手法用得不亦乐乎，说明男子更有文艺范儿，同时也更矫揉造作，远不如女子朴素、自然，于平淡之中见真情。

其次，女子在信中说事儿不说情，怀人之情却跃然纸上；“报喜不报忧”，苦闷忧思却黯然独尝。男子则不然，满篇说情不说事儿，旅途艰辛却引人唏嘘；“报忧不报喜”，唉声叹气原只为同情。所以，女子更能为对方着想，其胸襟气度更胜一筹，其情感也更为深沉、炽烈。

最后，男子的信充分说明了他是个纨绔子弟，他还没有真正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感的男子汉。一点儿旅途的折磨都足以让他连哭带喊地抱委屈，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似的。所以，这是一个极其纤弱、极其自私的尚未脱离襁褓的“小男孩儿”。他所怀恋的并非真正是自己的爱人，而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和温暖熏香的花被窝儿。他真的需要磨炼，而这次离家正是一个好的契机。假以时日，他或许会不负众望，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总结】

本篇说的是男主人公被征召入伍服兵役后，两口子互通家书、倾诉衷肠的这么一件事。从这两封家书中，我们品味到了女主人公的坚忍和男主人公的孱弱。大概作者有意以此对比来突出女主人公的优秀品质吧！这就使得千年以降的我们，对这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译文】

采了又采卷耳菜，始终不满斜口筐。只因思念远行人，稀里糊涂丢路旁。

征人上坡高难爬，马儿吓得腿发软。且把酒杯来斟满，好让离怀宽一宽。

行人过冈险难越，马儿累得直吐血。喝酒必须牛角杯，为免伤心图一醉。

离人翻山陡且直，马儿病得晃晃摇，仆人趴下扶不起，唉，这份忧愁怎得了！

共 42 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透过作者祥细的文字解析，可使人们充分地理解《诗经》中优美的故事，及感人文字美，对于国语有了进一步地认识与提高。给人以思考及指导，帮助人们加强个人的思想与传统文学与文化的修养。推荐读者朋友品读。【：桐疏枝寒】

1楼文友： 21:50:15 欣赏精美的古诗解读。问候朋友，欢迎朋友继续赐稿江山作品赏析栏目。

回复1楼文友： 22:17:21 谢谢！